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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線蕨求生術

  • 作家相片: 賴研
    賴研
  • 2023年3月24日
  • 讀畢需時 48 分鐘

進退有方

《莊子·胠篋》

        夫谷虛而川竭,丘夷而淵實。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經常我們把職場比喻成戰場,無論自己在裡面是叱吒風雲的將軍或是拼命向前的過河卒子,總是以悲壯慷慨為主旋律撰寫一路征途。每一個人物都各有心事,因而也就各有立場,各有打算,沒有誰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沒有誰是鬼魅小人,只是生如蜉蝣,甘心承認或不想承認而已。

        職場裏我們經常是觀棋無語的偽君子,也難免是起手有回的假丈夫,無論如何,楚河漢界只是表面的藩籬,對車馬炮的你我而言,往往是午夜夢回時的一身冷汗和與驚魂未定的僥倖是夢。職場人生其實不需要等待誰給你一個交待,說法人人各異,與其指望萬事如意,不如求自己心安就好。

        在人生中我們多數人只是配角,甚至只是跑龍套當背景的角色。這些人的喜怒哀樂在戲劇裏都是過場,也許只有一兩句對白,沒有這些角色,整齣戲就會很突兀,很蒼白。我多少想為這些沒有臉孔的演員還原他們有血有肉的靈魂,也許也是想還原自己的本來面目。

        二十世紀對所有的中國人都是艱難的世紀。有人妻離子散,有人家破人亡,有人英年早逝,有人晚節不保。每一次的選擇都有可能是萬丈深淵,或是柳暗花明。在大時代的波濤洶湧的大海裡,有人被一方供奉為烈士,被另一方貶斥為叛徒實屬正常。但是有特別的一群人被兩方都視為異己,都欲除之而後快。這類人究竟是以何為思想基礎支撐自己?

        汪精衛,做為大時代悲劇的代表人物,他如何走入命運的陷阱,從一個英雄變成狗熊?歷史為我們留下了兩個汪精衛,一個是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熱血革命青年,一個是悽然不作零丁嘆,檢點平生未盡心的漢奸民族罪人。

        中華民國的締造者孫中山先生臨終前的遺囑據說也是汪精衛的曠世之作,從革命家的襟懷理想,繼往開來的抱負,對後繼者的殷殷期盼,讀之國人無不動容。

        讀汪精衛的年譜,他半生的精力都是在跟蔣介石進行權力鬥爭,因名因利因意氣。以成敗論英雄而言,汪蔣二人皆為徒然,五十步與百步之差,但是歷史的評價卻也在這區區五十步。如果我們把時間的長度再拉大,鏡頭的距離再拉遠,當年意氣之爭也許只剩下每人一句對白。

        蔣說: 僥倖。汪說: 糊塗。

        歷史不斷的告訴我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實世界裡的刀光劍影,如你我這等路客如何自保,皮肉之傷難免,但如何能保住晚節,全身而退?

        覺得自己撐不住時,只要看看歷史上這些傳奇人物,就覺得自己真是小鼻子,小眼睛。培養鍛鍊自己能從歷史學習教訓的能力,才不會辜負前人為我們的演出的跌宕起伏,悲歡離合。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其實是低估了。專業經理人跟老闆意見相左時最容易失眠,或者在睡夢中還在處理工作上的事,那時腦力其實並不好,覺得亂七八糟,醒來一身冷汗,幸好只是夢境。真的想清楚,痛苦的並不是選擇本身,而是無法選擇的事實。

        學習著做一個無法選擇也能泰然自若的人,知難行易或是知易行難都是片面真理,如果怕自己精神分裂,王陽明已經教我們了,知行合一才是根本解決之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人物專訪 Q&A(汪精衛)

        Q: 汪先生您覺得自己是漢奸嗎?

        A: 我一直信仰三民主義,是孫文先生的追隨者。

        Q: 汪先生您覺得自己是漢奸嗎?

        A: 我還是用中華民國國號,中華民國國旗。

        Q: 汪先生您覺得自己是漢奸嗎?

        A: 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蜉蝣滄桑  

寓言這麼說

        伊索寓言裏有個馬和驢的故事,驢主人養了一匹馬和一頭驢,他總是習慣把貨物放在驢身上,直到驢再也揹不動了,才把剩下的一點點貨物放在馬身上。

        有一天,驢因為身體很不舒服,就對馬說:「可以請你幫我揹一點貨物嗎?我覺得很不舒服,好像快要死掉了。如果你幫我揹一些貨物,或許我的身體會好一點。」馬聽了,踢踢後腳,說:「少抱怨了,那是你的事情。」驢聽完,默不作聲的繼續前進,不久之後,身體一搖晃,就倒在地上死掉了。

        主人發現驢死掉了,便把驢身上所有的貨物全都搬到馬背上,順便還把死驢也搬了上去。馬呻吟的說:「天啊!我剛剛不肯幫驢,現在遭到報應了!」

        馬族和驢族是遠房親戚,一開始是驢不承認,後來是馬也不承認,現在是互相不承認了。馬族來到這個島上實屬情非得已,驢族其實也是。

        這個美麗之島在馬與驢在此繁衍之前,到處都是梅花鹿。驢在演化成驢之前,憑藉著不怕苦不怕難的龍馬精神,佔領了梅花鹿的草原,梅花鹿因而越爬越高,躲進了崇山峻嶺,有些梅花鹿則學習了偉大的北方動物,突變成斑馬,隱藏在馬與驢的出沒之處。

        你說這不是指鹿為馬嗎?成語的典故就是這樣來的啊!至於我呢,不是馬也不是驢,我是頭騾子,脾氣如此,個性如此,行為當然如此。馬和驢天天吵架,我既然無可奈何,就把它們的故事寫一寫,以後有人懂得也罷,無人懂得也罷,總算是盡了騾子該有的本份。是為之記。

        驢族的血淚長征

        驢族的祖先來自北方,最近的考據說是來自非洲。驢族的特性是特別能吃苦,但是也特別對危險與機會有靈敏的嗅覺。對驢族而言,馬族是一種只會炫耀而不事生產的動物,馬的身上騎著另一種兩條腿的生物,叫做人。你光看這個字的寫法就知道此物之長相和淺薄。

        驢族的祖先就是不願意屈就在人的胯下,一路向南。偏偏還有一個歇後語,騎驢看帳本,那是侮辱了驢族的尊嚴也是高估了人類的平衡能力。驢族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動物,隨時準備往南邊跑,指南針就是驢發明的。這幾千年來,驢族一路跑,一路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即使跑到了這個小島,死的時候還是望著北方,發出一陣陣嘶鳴,提醒大家它曾經也是一種不被馴服的野馬。

        馬族的辛酸往事

        馬族曾經擁有最大的一片土地,這片土地被幾條大河切割成幾個區塊,馬在這些區塊之間馳騁,也經常互相搶奪草地和水源。馬族其實是高傲的,黑馬看不起白馬,白馬看不起黑馬,白馬非馬,幾千年前就有這種邏輯上的問題爭論至今。馬族說它們的祖先是龍,一種誰也沒見過的動物,近代考古學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恐龍,恐龍也者,恐怕是龍,人都搞不清楚何況是馬。馬族愛這麼說,也愛這麼催眠自己。

        幾十年前,黑馬白馬又為了誰是真正的馬吵了起來,吵輸的一方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這個小島,開始了這個故事。馬族剛來的這個小島,其實非常不開心,馬和馬之間也互相猜忌,懷疑對方的毛色是否純正。有些馬因此被限制了活動範圍,有些馬被馬五馬分屍。馬對馬都不客氣,何況對驢?驢唇不對馬嘴,於是有了到今天都還在爭論不休的三八事件,在此暫時按下不表。

        河洛之濱

        驢族的老家在黃河洛水的旁邊,當時有胭脂馬,汗血馬,蒙古的短腿馬輪流雜沓,搶奪水草,驢族的祖先因此決定南遷。南遷是悲壯的,土地帶不走,能帶走的只有祖先留下的溝通方式,驢族因此保留了古代馬的咆哮與嘶鳴方式。這種方式對現在的馬族而言有相似之處卻又有些距離。

        驢族有一些典雅的表達,馬並不完全理解。近來有些不懂的驢,為了要跟馬完全切斷關係,用了一些類似於高麗棒子的發音方法,實在是有辱驢的祖先。

        有些驢為了說明自己跟馬毫無關係,搬出一套馬鹿野狼的說法,騙騙自己也哄哄其他的驢。不過這套說法有一部份是對的,跟所有的假酒一樣,只是兌了水。驢族在一路南奔的過程中,荒山野嶺,拋妻棄子在所難免,當地的原生野馬自然成為延續後代的必須選擇。有清楚的基因圖譜顯示,驢族這一路走來雖然沒有忘記河洛的朝陽與夕日,跟北方的馬開始逐漸有了不同。

        泉州有條橋

        泉州有條石橋叫做洛陽橋,洛陽橋下的河叫洛陽江。始於宋仁宗皇佑五年,西元1053年。

        驢族最後到了南方的海邊,望著黑水溝,有些驢看到了機會,有些驢看到了不禁流下淚水。於是在千佰年的時光中,北方草原的蒙古馬持續南侵,有些驢族選擇躲進了桃花源,這多半是陶先生的一廂情願,有些驢決然出海。

        蓽路藍縷

        渡過了黑水溝的驢來到了一片新天地,等待它們的並不是肥沃的土地,而是連驢話都不懂的南方原生馬群還有梅花鹿。這些原生馬群多數善良,間或也有喜歡驢肉燒烤的黑熊。由於北方的嚴酷環境,海邊的驢一批又一批的來到這個號稱為福爾摩莎的島嶼。一海之隔,有的驢僥倖平安過來,也有不幸的沒能上岸。共同的是這些年輕的驢多半還是單身的驢。這對驢們倒不是大問題,驢族的祖先已經累積了足夠經驗,比照辦理就是。

        於是有些原生的馬群消失了,但是基因不會騙人,不會騙馬,也不會騙驢。各位看官有興趣,可以自己做個大力水手的姿勢,如果上臂內測沒有一條不深不淺的線,那證明你跟筆者一樣,都不是純種。所以不要罵人雜種,代表自己沒有文化。驢跟驢會不會吵架,肯定會的。早來的驢跟晚來的驢,必須吵。早來的跟晚來的驢還會跟最後到的驢就不只吵了,那是得咬個你死我活的。

        咬歸咬,吵歸吵,活下來的驢族總算在新天地畫好了地盤,只是它們忘記了原來的主人是梅花鹿跟黑熊。一直到櫻花種的馬鹿野狼來到美麗之島。驢們才發現代誌大條了。

        白馬的悲鳴

        七十年前,有高達數佰萬的馬族倉惶逃到這個小島。不瞞各位,家父即是其中一員。這些馬剛剛抵達,就發現這是一個比較文明的地方,比如說喝水要排隊。

        由於馬鹿野狼剛被趕走,馬們始則困惑,繼之則懷疑,最終則要求驢要能學馬一樣嘶鳴。這些馬有些是白馬,有些是黑馬,還有些又紅又黑的馬。白馬們開始不安,不安則開始躁鬱,躁鬱控制不好就開始咬其他毛色的馬,於是有了白色恐怖。

        驢族冷眼看著白馬,數佰年來的記憶與憤怒化做洪水,白馬還不自知,依然玩著白馬黑馬的遊戲。白馬有一個特點,喜歡比誰比較白,誰的毛色純正?不是的就是黑馬。黑馬就是共同的撕咬對象,常常忘了旁邊有聰明的驢。白馬還有另一個特點,錯以為驢族比較笨,其實它忘了驢族是跟自己有共同的祖先。走過千山萬水,驢那裏是省油的燈?

        馬族與驢族的共同命運

        天知道。馬和驢有一個基因上的問題,就是時日久了,各自演化的結果有了生殖隔離的現象。眾人皆知,馬與驢的後代叫做騾子,騾子非常不容易繁衍後代,非馬非驢,飄泊一生。這種現象的具體呈現是無情的現實,生命在此必然會有自己的解決之道。我們稱之為突變。我的女兒們手臂上有我前面敘述的印記,清楚的紀錄我的祖先一路走來多麼不易,也提醒著我這片土地還有梅花鹿和黑熊。

        歷史血跡斑斑,沒有誰是清白的。

        互相撕咬之前,是否需要多一些理解與寬容,您以為呢?

        一樣的月光

        青島微熱的初夜,走過一個美團的兄弟,他也許在等今晚最後一單。手機的歌聲很大,讓我不由得回到旅館後找到這首老到不能再老的歌。一樣的月光,不同的年代,照著一樣孤獨流浪的心。

        青島的東方,在朝鮮半島上有一條兩佰多公里的緩衝區,一邊是中國所說的黃海,另一邊是韓國人說的東海,寬約三四公里,自然野生動物在此任意行走,繁衍生息,沒有被人類捕殺的顧慮。人類彼此的殘酷鬥爭卻給了其他有情一個機會,是一種諷刺,也是一種教育。在這塊狹長的區域,還有很多屍骨,有高麗人,美國人,俄國人,當然還有我們中國人。有一個制高點,一天之內易手二十四次,可見戰事之慘烈。但是現在還沒有辦法收拾,所以這群當初兵戎相見的士兵們,只好無言的躺在一起,笑問客從何處來。這就是他們故事的終點,我們還活著的人思考的起點。

        人物專訪 Q&A(賴幹)反共義士賴幹,廣東梅縣。

        Q:叔叔,談談您怎麼到台灣?

        A: 我還記得大哥離開家的那一天。當時一起走的有十幾個,都是年齡十六七八歲。我要大哥帶著我一起,以為是要去隔壁村子摘龍眼什麼的,他堅決的說不行。到了傍晚,都快吃晚飯了,大哥都還不見影子。我爹不說話,我媽流著眼淚也不說話。我和弟弟妹妹沒敢問,大哥這一走就沒了音訊。一直到抗戰勝利了,附近村子有人回來了,還是沒有大哥的消息。媽媽整天哭,哭得爸爸煩了,兩人就吵起來。我們那一個縣專門出兵,一方面是窮,一方面是能吃得了苦。謝晉元團長那一個團,一大半是客家老鄉,大哥也是奔著謝團長去的。共產黨來了,我已經十六歲,爸爸要我去台灣,我媽捨不得要跟我爸拼命,我爸說,去台灣還可能留一個種,共產黨不會放過我的。我媽拼死拼活不讓我走。韓戰一打起來,我就被徵召入伍,算是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整個部隊幾乎都是國民黨的殘兵敗將,擺明了就是當炮灰。衝鋒號一起,我就拼命往前衝,沒死就當了反共義士。你看看我的刺青。

        Q:後不後悔?

        A: 每個人都刺啊!沒什麼好後悔的。

        Q:我是說後不後悔來台灣?

        A: 沒得選擇啊!何況不來台灣就不知道我大哥下落了。後來才知道大哥上海淪陷後就被送去當苦力,死在一個我都不會唸的鬼地方。政府也沒虧待我,退伍後讓我在一個小學當了校工,一個人飽全家飽。

        Q:沒想回老家嗎?

        A: 共產黨以為我在朝鮮死了,在家鄉我成了烈士。我弟弟因此算是翻身了,加入了共產黨,還當了地方幹部。我回去算什麼?何況我爸爸媽媽都不在了。老鄉探親回來跟我說,我媽媽以為我死在朝鮮,天天哭,哭到最後眼睛就不行了。端午節是她的忌日,我這兩年到端午節就想她,吃不下飯。不過我也差不多了,早晚可以見到她,跟她陪不是。我爸爸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我到了台灣。一切都是天意啊!

        Q: 叔叔的本名就是賴幹嗎?

        A: 那是我哥哥的名字,算是個紀念吧!好像他還活著。

禍福相倚

那一天在公園裏看到一隻蓬鬆可愛的松鼠,以牠特有的腳步與姿態,從這棵樹跳到下一棵樹,他的視線一直跟著牠,以為牠會消失在某一棵樹。結果沒有,牠又從某一棵樹出來,嘴裏多了一大把粽色的草,幾個飛躍上了一棵樹的樹頂,是要蓋一個屬於牠的窩嗎?

        可能是冬天快來了吧?牠心中會有跟我一樣的不安全感嗎?

        過去的日子跟松鼠一樣忙碌,忙碌的為自己找到人生的意義。這些年慢慢厭惡了這種快炒人生,慢煮細熬也許才是他想要的人生況味。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做的事都有一個目的,也許是別人所期望的,也許是自以為是的。然後突然之間這一切都不需要,其實不必那麼用力的跑,遠方沒有誰在等他,後方沒有誰在催,他有自己忽慢忽快的自由,享受自己可以捕捉的光影和角度。

        時間到了,按下快門。幸福大概就是這樣吧?秋日的早晨,微涼的空氣以淡淡的口氣說該加件衣服了。在農業時代,這應該是一個金黃色的稻穗低下頭等待收割的季節,春耕夏耘操勞多時,總算可以站在田埂上看著稻浪起伏,比詩詞歌賦更直接的與感官交談,幸福時光不過如此。

        邁入初老的他,站在荒蕪已久的田園上,回顧自己一甲子的人生,順境有之,逆境有之,意氣風發有之,荒唐墮落有之,而今看到自己任性為之的幾株矮叢,也看到自己無心插柳成蔭的大樹,欣喜之餘,僥倖更多一些。

        現在已經不需要 Keep walking,只要 Still walking.

        終於等到可以任性的把虛偽的面具摘下來的時候。

        他還能吃能喝能唱能走,好人不長命,加把勁兒為想做的事催落去!

        公園裡這棵樹的樹齡不詳,長的姿態卻極其張狂,人也要像這樹一樣,只要有陽光就可以找到方向。如果找不到陽光,就繼續默默生長,陽光也會找尋積極的生命,有如這一棵勇敢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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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德經》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清朝中葉太平天國之亂,給了兩個人生命帶來了機會與命運的轉折。一個是中興名臣曾國藩,另一位是紅頂商人胡雪嚴。曾為學霸,胡為學渣,兩人都活到六十出頭,曾得善終,胡遭抄家。兩人都活得不容易,不簡單。兩人在命運與機會的賭局中,曾選擇見好就收,集小勝為大勝,胡選擇越玩越大,一路梭哈。

        看官這時候想起了誰呢?歷史有趣之處在於對照實驗,文人無聊之處在於隔岸觀火。人的一生難免高低起伏,禍福成敗是在四個字,退場機制。在圍棋的術語裏稱之為「收官」。

        棋局勝負已定,每一個人最終都是殘局。有的人想清楚了,該收就收,得以善終,有的人想不清楚,一路向西,最後把自己送上西天。多數人下棋時只看到坐在正前方的對手,其實沒看到真正的對手是內心的貪瞋癡。贏了容易助長貪念,輸了容易長養瞋心,棋局中一來一往,攻守之間其實都是癡相。你不信的話,找一個公園觀棋不語試試,明明勝負與你無關,你亦心中波瀾起伏。

        圍棋中的未生比喻職場的狀態,未生是死是活其實不是掌握在別人手裏,落子的最終是自己。在職場裡,我們都是「未生」,只有堅持下去,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成為「完生」。

        人物專訪 Q&A(曾國藩)

        Q:請問您為什麼會把家書公佈出來?

        A:因為當時沒有臉書,沒有微博。

        人物專訪 Q&A(胡雪巖)

        Q:請問您為什麼不願把自己的墓地位置公諸於世?

        A:百度地圖上有胡慶餘堂當地標就可以了。

生死疲勞

行苦

        松本清張的「砂之器」是我最喜歡的推理小說,沒有之一。「宿命」是一個謎一般的主題,所有的文學或藝術創作,想詮釋的無非是作者對「宿命」的理解。

        情感纖細的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對於人性的觀察,從幾部暢銷的推理小說諸如「手紙」,「嫌犯X的獻身」,「白夜行」等都傳遞出類似的訊息。

        在西方宗教裏有所謂「原罪」一說,佛教則用另一種表達的方式,稱為「宿業」。佛家對生命中的「苦」有非常深刻的描述,其中最難以為一般人察覺的苦稱為「行苦」,這部作品堪為「行苦」的一種良好詮釋。行苦猶如影子一般跟隨著,有陽光的地方,影子就糾纏著,無論你喜歡或不喜歡。行苦可怕的地方是,即使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它依然緊跟著你。

        面對「行苦」要如何化解呢?也許是真誠的懺悔吧!懺悔有如控制系統中的「回授」,會讓系統逐漸穩定,暫態消失,在這一世的生命旅程終結「行苦」的跟隨。

        所有人世間的繁花錦簇或一路滄桑,看似複雜其實簡單,落到「人性」二字一切自有解答。明白了這件事,我們對生命會有更深刻的理解,因而有更為有意義的包容與同情。憐憫這樣的字眼,並不適用在同一個層次的生命,法律或道德能解決的生命問題經常頗為局限,慈悲也許是解決「人間正義」的可能答案。

        多數人也許跟我一般,一知半解的摸索著生命的深奧意義,以有限的知覺感官理解自己的幸與不幸,盲人摸象般僅止於生老病死,匆匆一生。

        感謝同行的旅人如你,如松本清張,如東野圭吾,推理小說般的撲朔迷離,一路走來投影在我的波動不安的心,讓我始終不覺得孤單,在人間的謎底揭曉之前。

        生命經常就是被小事包圍,特別沒志氣,也特別實在。就像一部文學作品是否偉大在於是否有足夠理解它的讀者,生命是否偉大也在於是否有足夠折磨我們的瑣碎小事。起承轉合,讀者超越文學作品,對作品有與自我生命的解釋與連結。事過境遷之後,穿越小事的一層層剝離,我們看到靈魂裡的脆弱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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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歸何處

        那幾年父親身體每況愈下,已經沒辦法言語。有一次回到桃園老家,他看到了我回來,嚎啕大哭,讓我十分驚惶,有種預感, 那是他用盡全力在用哭聲跟我告別。

        父親中風後,行動比較不便但是尚能言語,有一次陪他上洗手間,他突然跟我說他這輩子沒好好對待我。我不敢抬頭,一時恍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懂,父子之間其實也是不用說抱歉的。

        男人要五十歲才能懂父親吧,我當時想。

        跟父親從小就有距離,那個年代的父親不懂得怎麼疼愛孩子。父親從來不會讚美我,血液裡流動著他給我的基因,另一半的基因卻驅使著他離父親遠一些。

        父親的書法寫得很好,溫潤之中暗藏著一點顏真卿的風格。最常寫的兩句是,

        <王勃-滕王閣序>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一種讀書人的灑脫自在與悲情。

        工作後他完全以自己為中心,父親對他而言猶如在另一個星系。這時開始可以回大陸探親,一群老先生老太太忙的不亦樂乎。他因為服務單位的關係,都不能陪父親返鄉直到他第一次中風。第一次回廣東梅縣老家,看到父親出錢蓋的房子,還有一塊牌匾上面是父親那熟悉的書法。他才開始知道父親其實有一個他從未觸及,或者說故意看不見的世界。父親跟著一村子的年輕人,當時都還是十六七八歲,因為各種原因,可以說得不能說的原因到了台灣。出門時家人都不太清楚,祖母為此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慢慢眼睛就壞了。

        父親可能也以為到台灣就是短期背包客,不想一待就是四十年才能回家。總覺得父親的心是在遠方某處遊蕩,直到他回到那一個山巒起伏的粵東窮鄉僻壤,終於明白他真的不了解父親。父親的形象在家鄉跟在家裡實在差距太大了,在家鄉談笑風生,妙語如珠,在家裡父親總是緊繃者臉,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原來一道黑水溝,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瞭解來的太遲。

        曾經嘗試離開父親,當研究院通知他有一個進修的機會,他選擇了去英國留學,其實是一種心靈的放逐與逃脫的預備動作,心想也許這是一個冠冕堂皇遠離的機會。最終還是向現實屈服回到台灣,繼續承擔一個兒子的責任,但是他已經知道飛翔的感覺。對他而言與父親相處始終是最糟糕的一個球洞,反覆練習總是把球打進沙坑,在那段時間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 研究這個被沙坑包圍的果嶺。爸爸走了的感覺如同一個燦爛的秋天,滿山秋色落盡風華。

        「死」用一種直接的方式告訴了他何謂「生」。 殷殷北望,蜉蝣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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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一生

        媽媽病了,躺在大醫院的觀察室裡,至少還不是在走廊上。姊妹們都來看望過了,盡了最大的努力表示了關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柴米油鹽,他明天沒事,於是自告奮勇的留下來陪媽媽。媽媽睡了,還會打呼。他每隔幾分鐘神經質的看看點滴還是不是正常的滴著。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有單獨跟媽媽在一起,突然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媽媽很不容易,從小就是孤兒。外祖父和外祖母從漳州到艋舺投靠親戚,二戰期間到屏東躲空襲警報,都沒有熬過去。媽媽跟哥哥被分散在兩個不同的家庭,姐姐們則更早就到別人家當養女,沒有聯絡。不到十歲時的媽媽開始寄人籬下,成為她表姐家的小保姆,只讀到小學二年級就輟學。十八歲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嫁給外省警察,這個警察斯文俊雅,文采飄逸,其實適合去當老師。媽媽嫁雞隨雞,跟差了九歲的爸爸,開始了油麻菜籽的人生。

        背著他養豬,背著他種菜,背著他去跟鄰居借錢,背著他跟長官送禮,背著他獨自走著沒有柏油的石子路,捨不得搭車。她背了姐姐,背了他,又背了三個妹妹。在他十歲的時候,父親終於找到人生的方向,安心的當一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其實五點不到就你兄我弟的開始花天酒地。媽媽一言不發的扛起家計,從織毛線衣到賣早點,童年的記憶都是媽媽忙碌的背影。清晨五點微光乍現,開始是他和姐姐,之後是他和妹妹,再之後是妹妹跟更小的妹妹,在賣包子饅頭,豆漿米漿的蒸氣中走了十幾年。

        所有的妹妹都上大學了,西式早餐興起,她也賣不動了。她開始到機場做清潔工作,一做又是八年,直到妹妹嫁人生子,她又幫著帶孩子。一路苦過來,割除了膽囊,換了髖關節,神經壓迫,動了脊椎微創的手術。

        平凡一生,她不太說教,只是做給你看,然後他遇到困難時會想起媽媽如何咬牙撐過,面對逆境突如其來,於是他也總是從容。

        春節前後媽媽病了,常常跌倒,密密麻麻的藥單,吃不完的各種顏色的藥。這次是血糖過低暈倒,醫生做了該做不該做的檢查,不知道會不會好起來。看著媽媽日漸稀疏的頭髮,躺在敞亮的觀察室,護理人員忙進忙出,周圍躺著的,坐著的,也都是為病所苦的老老少少,眾生皆苦。他的淚不知道為什麼流了下來。

        人生在不同的階段對世間的一切多多少少會有解讀的差異。

        父親比母親足足大了十歲,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實屬正常。在他這個年齡,父親匆匆忙忙的辦理了退休,與同村子的叔叔伯伯們像當年集體來到寶島一樣,回到粵東的崇山峻嶺中。所有的嬸嬸跟媽媽一樣,都緊跟著六七十歲的老先生,第一次跟婆家見面既要顧及禮數,也不能失去了身份。

        有的老先生在老家還有元配,當時留下的孩子多已忘了父親模樣,但是由於這層關係,年輕時沒少吃苦受累。風塵僕僕的異鄉客,鄉音未改,四十多年不見,兄弟姐妹相見恍如隔世。

        父親有位童養媳的姐姐,原來是要準備嫁給父親的,世事無常,父親對她多少有些歉疚。她倒是十分坦然,人生若夢,她說再見到父親也就可以對祖父母交代了。

        情愛二字在亂世本是奢侈卻又為人性裏的必須,纏綿悱惻或雲淡風輕,俱屬不易。

無咎無譽

《菜根譚》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華,玉韞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那一年他們大多才十七八歲,也有些二十出頭。從各個不同的地方,帶著各自不同的口音,因為各種原因進了黃埔,唯一的共同點是都熱愛這個國家,以當時自己能理解的方式。李彌,謝晉元是他們這一期比較年長的大哥,柯遠芬則年齡小一些。高魁元跟他是上下舖。

        當時命運之神也許在前方冷笑著,等待他們飛蛾撲火般的踏入時代的黑洞,無人倖免。

        淞滬會戰,國軍與日軍進行血肉之軀與鋼鐵火藥的直接衝突。三個月內國軍前仆後繼投入七十五萬人,日軍三次增援投入三十萬人。八十八師五二四團奉校長之命死守四行倉庫,已經做了壯烈犧牲的準備。

        謝晉元告訴官兵弟兄:「這個四行倉庫就是我們400多人的墳墓,全都要戰死在這裡。我們中間只要還有一個人在,就要堅守陣地,和敵人拚死戰鬥到底!」

        血戰七日任務完成,撤退至上海公共租界,全員繳械。沒有死在日本鬼子手上,卻死在自己弟兄的暗算,老實說是挺冤枉的。不過他也好不到那裏去,甚至更窩囊些。

        柯遠芬鬼頭鬼腦,後來到了台灣幹下了二二八這件惡名昭彰的事,算是人神共憤,台灣同胞被殘忍的屠殺,不少潛伏的同志也遭到毒手。今天倒是想看看這小子敢不敢來?高魁元跟他那一年為了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打了一架,高留了鼻血,他腫了隻眼睛,也算平分秋色。今天倒是可以喝兩杯,一笑泯恩仇。那一年沒有打下古寧頭,多少還是看在同窗之誼的面子。

        八二三砲戰,胡璉守金門,他也對老胡手下留情,校長老是喜歡看他們四期同室操戈,也算準了他這人有情有義。今天肯定要跟李彌老大哥敬幾杯,把李彌趕到泰緬邊界實在是人在江湖,非他所願。往事如煙,今天一方面是看看熱鬧,主要還是跟校長鞠個躬,謝謝校長栽培。問他是誰?

        1925年

        我知道你是共產黨,總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難處,這把象徵革命軍人魂的短劍給你。希望有一日可以念在黃埔袍澤之誼,三思而行之。

        他接過短劍,望著校長背後的一幅字。沉默的點一點頭,轉身離開。聽到校長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九五零年冬天,三野葉飛要強攻金門時,第一時間他就知道當時是老高在古寧頭。老高雖然在班上跟他不對頭,老是仰仗北方漢子人高馬大,欺負他這種瘦弱的南方人。有一次老高又在譏笑他是頭南方驢子時,他一腳飛過去就把老高給踹了,挨了頓好打,他始終不吭一聲。老高從此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再也不敢當面笑他。

        終於他寫下古寧頭三個字和1024 ,把劍身與字條透過祕密管道送出。算是報答了黃埔栽培及校長之恩,倒是便宜了老高。

        [註:1949年10月24日,共軍試圖登陸古寧頭,為國軍在灘頭阻絕,共軍氣焰大挫,台灣得以保全。]

        很自然的大家各坐各的,這一桌是放牛班人少一些,有一句沒一句,各懷心事。其餘幾桌是當年的前段班,酒酣耳熱鬧成一片。校長到的時候,大家出於反射動作,刷的站了起來,一如當年。校長跟大家敬了一杯酒。拿出一個盒子,紅色的絨布打開,把裡面的一把短劍拿出來,旁邊有一張泛黃的小紙片。把短劍給了老高。校長看向他這一桌,意味深長的說:你們都是好學生。

        老高走過來,敬了他一杯酒,不知道怎麼了,這匹久經沙場的老馬,溼潤的眼眶裏似乎是藏著點什麼。學霸胡璉湊上來,喊著要拼酒怎麽不找他。

        周主任最晚進來,跟校長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坐到他們這桌。跟他說了一句,久違了,陽春。

        周主任酒過三巡,最後走到校長面前道:校長,毛先生不方便過來,請我帶來一幅字聊表心意。

        《沁園春·長沙》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

        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校長接過。問道:翔宇兄,我們都錯了嗎?

        周笑曰:故人相見,前塵往事一歎即可。

        人物專訪 Q&A(周恩來)

        Q: 請問周總理如何能在毛主席身邊數十年能全身而退?

        A: 我全身而退了嗎?

        Q: 您一生中最遺憾的事是什麼?

        A: 沒有去過阿里山和日月潭。

        Q: 請您給年輕人一個建議,如果只用一句話。。

        A: 活下去才能談理想。

        Q: 據說獲知林彪同志墜機消息後,總理曾痛哭失聲?

        A: 你看的是網路上的假消息。(林彪眨眼中...)

有為有守 

那天Max說要走了,他一時眼眶就紅了。

        一起奮戰了快一千個日子,Max 說抱歉留下一個爛攤子。他說這個爛攤子他也有份。一起創一個英雄事業是他們曾經的夢想,一起搞砸一件可成可敗的創意也是快意江湖。

        Max 是他在職場這麼長的日子裏見到少數始終如一的人,始終如一無關乎褒貶,但是他是這麼期待自己紅塵行走,不為世俗所染,一如赤子能維持本來面目。他覺得 Max 是做到了,而他並沒有。

        認識 Max 時他大約四十,Max 小他五六歲,極有個性的留著小鬍子,那是Max 的標誌也是他的祕密。另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是 Max 有一台滑板車,辦公室很長,Max 在那頭,他在這頭,有時Max 就蹭著滑板一路滑過來談事情,談完又快速的蹭回去。團隊剛剛從所謂的「技術研發中心」獨立出來,氣勢磅礡,Max 在原來的單位表現傑出,調過來正好彌補新單位對原來系統的經驗不足。

        第一次出貨時,他還是專案經理,生產線現場人力不足,Max 是硬體的負責人,二話不說的就帶著手下的所有工程師上線支援測試,自己還親自到組裝測試站盯著現場,他從 Max 的身上學習到的是工作態度與捨我其誰的氣質。

        有一次跟老闆開會,為了某一個議題,Max 跟老闆意見相左。如果是他,應該已經退讓了,Max 還是據理力爭半點不讓。「這件事不必討論,我已經決定了。」,老闆乾綱獨斷。Max 收起筆電,轉頭就走,臨出門前丟下一句:「好啊,你是老闆。你說了算。」。老闆臉色鐵青。極有風度的說:「繼續開會。」

        沒多久 Max 就被調回原單位,他失去了一位可以並肩作戰的工作夥伴,也失去了一次認識 Max 的好機會。十幾年後重逢卻是在美國的消費性電子展,Max 像孤狼般的出現在飯店的早餐吧,他從後面叫Max ,兩人都還記得彼此的名字。Max 依然沒變,他希望自己也是。然後第二年又在同一個飯店碰面,同樣的展覽,這一次雙方談得深入一些,他略有猶豫,Max 還是保持一貫的直爽與溫暖。留下了聯絡電話,有緣再敘。第三次碰面又是一年,那是一個春天盡頭的下午,Max 希望他一個人加入,他答應考慮一下。

        他想想自己有一幫子一路走來的弟兄,頗有前途茫茫的蒼涼之感。他當時心中的想法是絕對不能捨棄弟兄們,只考慮自己一人的榮華富貴。這世界變化快,現實世界風雲難測,在撞上冰山之前,把跟著的弟兄們都送上救生艇,原來的公司沉沒之前,他才熄燈一躍入海。

        筋疲力竭地從水裡游上岸,收拾好一身水漬,準備登上下一班船,新的碼頭在汐止。進了之前來過幾次的汐止辦公室,原來的幾個主要幹部找他一起開會,氣氛詭譎,眼神都迴避著。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跟新的老闆達成共識,有了新的想法,可以自己運作,謝謝長官栽培,還建議他跟大老闆談談,也許重慶更適合他云云。整個過程只有五分鐘。

        他不覺得特別難過,事出必有因,江湖路險,彼此都有難言之隱。人性如此這般脆弱,勿須考驗,也無須追問究竟,以免難堪。這盤棋看似滿盤皆輸,剎那間他明白昔日烏江前,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男子如何糾結。他不是,他只是個半頭白髮的油膩男子。

        油膩男子還有一項特色是油滑,如何走完殘局已了然於胸。撥了一個早該撥的電話,傳來的是老朋友溫暖的聲音。「我決定了,下個月報到,謝謝你給我的機會。」,看看外面,台北汐止的雨,依然跟來時一樣淅淅瀝瀝的下著。沒有撐傘,走入雨中,心多少有點麻麻的。雨早晚會停的。後無追兵,一人一葦飄然過江,飛龍化為潛龍只是換了一張名片,他必須還是他,只是多了幾道傷疤。

        創業跟戒菸一樣一點也不難,時不時都可以折騰一回。人生多半來時兩手空空,走時空空如也。江湖猶在,劍藏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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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德經》

        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三國時代的司馬懿對無成有終四個字的體會應該是最深的吧!一個有趣的觀察是司馬懿和諸葛亮的博弈。兩人其實只差了兩歲,司馬懿年長一些,但是前者活了七十二歲,後者五十三歲即鞠躬盡瘁。順便一提,周瑜三人中最年長,享壽三十六歲。周瑜攻蜀病死巴丘,諸葛伐魏卒於五丈原。司馬懿跟過曹家四代,從曹操,曹丕,到曹叡至曹芳。

        從史籍上看來,司馬懿一步步走來真的不容易,猶如一個佈局深遠綿長的棋手,成為英雄輩出的三國時代最後的勝利者。無成有終的秘訣為何?

        先守後攻,含章而貞。

        他的一生為「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了最好的詮釋。成大事者,困頓時能忍人之不能忍,才有可能在時機來臨時一棒擊沉對手。「高平陵之變」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曹操封魏王並未篡漢,司馬懿輔佐曹氏並未篡魏,筆者認為這是政治藝術的巔峰。精妙之處在於克制自己人性中的貪念,敢跟後世史官春秋之筆周旋。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一書中塑造了幾個情境,其中之一是「空城計」。

        歷史學家並不認為這是歷史上的真實事件,但是德川家康在「三方原之戰」確實以空城計在「濱松城」唬弄了武田信玄一把,得以逃脫。有些論者以「空城計」真有其事論述司馬懿其實是假裝中計,根本是諸葛與司馬二人玩弄了世人一回,既成全了諸葛的神機妙算,又成全了司馬的深謀遠慮。

        人物專訪 Q&A(司馬懿)

        Q: 請問在空城計中,您真的被諸葛亮唬弄了嗎?

        A:我和諸葛亮是相聲老搭檔了,他動動眉毛我就知道他要幹嘛。空城計還是我給他的建議呢!本來他想用三十六計最後一招,我說諸葛老弟啊,這招用了以後三國演義怎麼寫啊!

        Q: 曹操跟曹丕誰是比較好的老闆?

        A: 老闆沒有好壞之分,如果談對手戲而言,老曹有趣一些。當時老曹手下戰將如雲,謀士如雨,我只是本份的幹我該幹,能幹的事。俗話說「能躺著,就不要坐著。能坐著,就不要站著。」,讓別人打打殺殺,我寧可這時候坐板凳。有人喜歡當先發,先發其實就是「鮮花」,我不是,我喜歡當「綠葉」。好比是棒球比賽的終結者,上場投幾個變化球就結束比賽。

        Q: 請給專業經理人一句話的建議。

        A: 伴君如伴虎才是對的,難到你伴貓嗎? 伴虎有肉吃,伴貓只能吃貓食。

擺渡人間

有的人明白得早,有些人明白得晚,有些人始終不明白,世界並不因為你明白或不明白而有所不同。有些人貪心一些,想要有人瞭解自己,拿出自己的一半,交換對方的一半,只是經常因為雙方的一半不等同而從爭執到無力掙扎。最後啃著破碎的一半,看著掉落一地的另一半,徹底的成為凡夫俗女。

        據說蟬的幼蟲要在土中蟄伏十幾年的時間,一旦化為成蟲,離生命的終點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難怪牠要用盡力氣嘶吼,第一次出場演出也是落幕的演出。

        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如此感嘆著。

        佛卻不這麼看的,祂說生命是無限的。於是我們可以默默的累積,一點點沈澱,這一本生命的存摺會伴隨著我們直至成佛。這是生命的真象嗎? 還是智者對凡夫如我的一種撫慰,以讓我們舒緩自在?答案也許是一個答不完的申論題,於是我們只能留下思考的痕跡,以待自己的來生。

        無論在那個時代,忠於自己的知識份子處境都很艱難。冬天始終不曾遠離,只能以龜息大法維持最低能量的生存,繼續冬眠。李敖死了,世間少了一個到處胡說八道的男人,淒涼不少。台北陽光依然燦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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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捨離

        最近「斷捨離」成為退休族群的熱門話題,似乎每一個花甲之人都有一身的包袱亟欲掙脫。

        「斷捨離」談的自然不只是外在看得見的有形物件,更多的應該是內心世界裏的無形之物。最直接的聯想自然是佛所說的「貪瞋癡」。

        世間功名利祿,紅塵是非紛擾,你我愛恨情仇,皆可「斷捨離」。

        何者當斷?何者當捨?何者當離?

        善知識曰:試試「手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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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人間

        這個世界上有好人,有壞人,有時好時壞的人,大多數人都是。有的人酒量好,有的人酒量不好,有的人酒量不好但是酒膽很好,大多數人不承認自己酒量不好。

        酒醉的人醉倒之前並不知道下一秒就要醉倒。酒品好的人有,酒品不好的人也有,我們喜歡勸別人多喝些,不曉得對方是不是快掛了。

        醉酒的人會醒過來,有時不會。醉與不醉,有時只是最後那幾杯,就像善與惡的界線,只是幾步之遙。

        如果瞭解些現今人類的演化,種族歧視這樣的偏見會少一些。如果知道酒量好壞與身體內的某些解酒酵素基因有關,也許喝酒誤事的行為可以被控制。人類對無法理解的暴力行為,婚姻中的外遇現象,善與惡的邊界是否也受到體內某些基因制約?道德的歧視其實也藏在我們的文化中,跟政治取向,性別認同一樣,人類還在演化的路上,黑洞依然巨大而遙遠。

        人云亦云少了我一個不少,精衛填海多了我一個,也許大事可成而不敢妄自菲薄。然而畢竟紅塵是非,江湖險惡,多半時候,也是在道德底線載沉載浮。

        窮此一生無非就是想活出一種姿態,做一個有識別度的人。

        終有一日,累了倦了,風格尚有幾分,找棵樹把自己的骨灰埋了,像莊子所嘲諷的獨厚螻蟻吧。路過人間,留下兩聲輕嘆。

        數學裡說加法的單位元素是零,所有的數與零做加法,它的值還是一樣。然後說一是乘法單位元素,所有的數與一做乘法運算,它的值也是不變。

        在我們人生中,零與一時時提醒我們,遇到失敗就把它當做零,遇到成功就把它當做一,清歡何處不有?

        失去了,於是你擁有了學會放棄的能力。

        以前他並不完全懂得,還是本能的想要追逐幾步,現在慢慢可以體會來不及的必要。佛法裡有所謂求不得苦,有些不是你應該擁有,有些不是你生命的必須,放棄佔有一席之地的衝動,人生更為開闊自在。畢竟雙足只能站在尺寸之地,雙手能握住的也只是有限的可見之物。

        剩下需要管理的是這顆貪得無饜的心,怨憎會,愛別離。

        如果人生可以用方程式描述,顯然不是簡單的二元一次方程式,也許用一個多元聯立方程組可以略為逼近。所以仔細想想,一個人和另一個相遇,就和宇宙裡的一顆流星遇到另一顆流星差不多,機會幾乎是零,或者說趨近於零。然而我們每天遇到這個人,那個人好像習以為常,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呢?

        有人前世就懂得,有人這輩子終於明白,執迷不悟的人也是有的。

        失去是另一種形式的獲得需要世間風雨才能慢慢理解,失去世界因此可以學習真正擁有自我則需要佛般的智慧。既為凡人,就在無始劫中一步步迤邐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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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渡人

        終點既是起點,起點也是終點。就像程式裡沒有找到條件可以跳出執行迴圈的可憐變數,不斷電的話就必須一路前行。

        跳出執行迴圈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或者過度自信,或者對人生認識錯誤,沒有在適當的點安排「退場機制」。把自己的生命價值寄託在名利二字固然可笑,寄託在別人的肯定或認同上也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結局沒有甚麼不同。

        他坐在公園裡,陽光很溫暖,春風很柔和,松鼠在樹間竄上竄下。幾個外傭推著主人們的輪椅吃著買來的便當,間或用湯匙餵著輪椅上的主人。

        「不知道會是誰最後餵我們?」

        他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太難。

        人人都是擺渡人,最後剩下的只是一葦小舟,一根長篙,在星空下獨自放歌。他是這麼想的。

        彼岸也者,也許只是善知識白色的謊言。

        世界很大,江湖很小,無家可歸並不那麽可憐,可憐的是無路可退。

        前進並不全然是前進,迷途也不全然是迷途。生命中所有的執著其實本質上皆為偶遇,無論是否覺知。

        自由是一種狀態,需要想像力,失去自由並不是身體或行動被束縛,而是失去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氣。

        大隱於市是必要的修煉,在有一輛休旅車之前,捷運各線間轉換也不妨試試。

        只要有一張「悠遊卡」,即可穿梭在城市的光影中,游牧馳騁。

        這個未知的世界經常並不是感官外在的世界,而是眼耳鼻舌身意外的心靈空間,因此有一個人旅行,一個人溯溪,一個人走入曠野的必要,一個人搭捷運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一個人看電影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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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眷村麵店

        意外的與這家麵店相遇。聽口音像一對外省的姐妹或母女,掌廚的總是背都彎得像蝦米的那位,跑堂收拾算帳的則是俐落的另一位。味道是外省眷村口味,小菜也沒有台式的甜味,老老實實。從第一次去吃,幾乎天天去吃,有時是中午,有時是中午和晚上。

        久了兩位老闆娘都認識他,招呼特別親切。笑稱他可以在那麵館包飯了。經常在收攤之前,如果是熟客,老闆娘就會把剩下的小菜免費送上一碟,嘴裡還說著請幫忙處理一下。跟他一樣,閩南語也說得很好,但是一說國語我們就知道彼此的背景。身世飄零,現在已經在身份證上沒有籍貫了,天天喊愛台灣的中國人,就像一種詛咒,墓碑上該怎麼寫才能對老爸交代呢?

        一年左右,小店收了,不是生意不好,估計是年紀大了做不下去。少了這家店,對他而言不只是失去一種懷念的味道,還連帶的與過去慢慢剝離。

柳暗花明 

一切可以說是從那一次的高中畢業四十年重聚開始的。

        四十年重聚,兩人都已年近花甲,各自有各自的雨雪風霜。Daniel 正如火如荼的開始新產品開發,他寫了一本自傳體的職場浮沉錄準備金盆洗手。

        Daniel 對葡萄酒情有獨鍾,對喝酒時的適飲溫度已經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基於在半導體業界的設備設計專業,他的心中有一個既模糊又清楚的圖像,模糊的是開發方法與商業模式,清楚的是機械與物理如何整合以及技術門檻如何建立。

        他在無線通訊與物聯網有二三十年的產品開發經驗,對於 ODM 設計程序嫻熟於胸,技術運用信手拈來。讀了他寫的職場浮沉錄,Daniel 心中一亮,模糊的部分似乎有了可能的解答,從遙遠的苗栗向老同學遞出了橄欖枝。

        秋天他來到竹南科技園區旁的廠房,入口的草地走道設計讓他想起矽谷的一些新創公司。

        參加了第一次產品的設計檢討,他感受到團隊的熱情與天真,完全符合新創團隊的要素。

        在原本的時程因為機構的設計變更而延誤時,他開始把設計的經驗一步步導入,Daniel 以完全開放的態度迎接流程的改變,他因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回應 Daniel 的信任。

        但是有一個很實際的問題,他不懂葡萄酒。幾次一起用餐,他可以感覺Daniel 的刻意安排,裡面有幾層意思,

        第一,不懂葡萄酒的溫柔細緻,不可能設計出符合葡萄酒風格的產品。

        第二,不能體會溫度對葡萄酒的影響,不可能有每一口一樣好喝的風味體驗。

        Daniel 開了一瓶又一瓶的法國葡萄酒,搭配當地的義大利美食,採取最聰明的方法「引君入甕」,說服了他的胃進而說服了他的口與舌。

        還有一點其實最重要,「酒後吐真言」。他們意外的發現彼此有幾乎一樣的成長環境,父親都是公教人員,小時候都是住在公家宿舍,一樣嚴格的家教,一樣叛逆的青春,一樣對人生就此泛泛的心有不甘。

        他們的默契從對產品的理念出發,延伸到對葡萄酒風味的共同追求,逐漸對葡萄酒文化產生傳教士般的信仰堅持。

        同樣面臨人生的第四節,或成或敗,可贏可輸,一樣的焦慮,一樣的與時間賽跑。他曾經試探性的問 Daniel ,是不是要嘗試走一條較容易的路,

        「先試試ODM 如何?我認識不少日本跟歐美的大品牌客戶,他們應該對這類產品會感興趣。大陸那邊小米也有管道可以談談。」

        Daniel 停頓了幾秒鐘。他已經知道Daniel 一定想過這個問題,而且已經心有定見,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談這個可能性。

        自有品牌是他們共同的盲區,其實是台灣產業幾乎共同的盲區。從官方網站的建置,行銷通路的錯綜複雜,每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成本,他們一點點描繪出目標客戶的輪廓與樣貌,接下來要知道客戶在那裡,如何把產品送達客戶的餐桌。

        默契從對產品的理念出發,延伸到對葡萄酒風味的共同追求,逐漸對葡萄酒文化產生傳教士般的信仰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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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塵俗世經常會面臨左支右絀,進退兩難的困局,如果沒有一套方法解決或解脫,心情上可能會陷入泥淖無法自拔,猶如政治的先行者,在有人類的歷史以來,始終是一個危險的行業。它的危險在於要保持一種跟一般人不同的狀態,也許是眾人皆醉我獨醒,也許是眾人皆醒我獨醉。

        這種狀態讓你以不同的角度思考,因而可以分享你的觀察,進而可能有所作為,但是也帶著被視為異類或瘋子的風險。有些選擇或決定是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參考的,無習無不利是什麼意思呢?簡單的說就是河洛話裏有一句:有樣看樣,沒樣自己想。

        易經坤卦六二,「直方大,無習無不利。」

        無習在此可以解釋成沒有過去的經驗可以依循,因此可以海闊天空,也因此步步驚心,甚至全盤皆輸,粉身碎骨。獨角獸之所以成為獨角獸,可能就在於它的獨特因此無法輕易被其他競爭者取代,但是也很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論語》

        子曰:「性相近, 習相遠。」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

        在論語裏這兩處,孔子都提到了「習」。習是一個會意字,說文解字中提到是幼鳥反覆飛行的訓練過程。

        歷史裏有許多這樣特立獨行的人物,拜羅貫中「三國演義」之賜,我們有許多諸葛亮無習無不利的例子,草船借箭,空城計等皆是。

        變法敢跟所有古人,今人,未來人嗆聲的北宋王安石。據說他曾經說過,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言語之狂妄直接讓司馬光,歐陽修,蘇東坡... 等人全部趴下。只有一個人挺他,宋神宗。你看宋神宗這個諡號就知道其中的玄妙之處,神,不是一般人可以瞭解的。

        明朝有位明神宗,二十八年不上朝,史稱萬曆皇帝,在他的統治初期老天也給了他一個不世出的首輔張居正。一宋一明,兩位神宗,兩個高瞻遠矚的政治先行者,同樣變法功敗垂成,是一種歷史的巧合嗎?

        《王安石,登飛來峰》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

        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王安石提出的新法在財政方面有均輸法、青苗法、市易法、免役法、方田均稅法、農田水利法;在軍事方面有置將法、保甲法、保馬法等。初中時歷史老師都是直接跳過,因為太難解釋。可是仔細讀讀,以現代眼光看,就會發現王安石實在是諾貝爾級別的經濟天才啊。

        苗法者,以常平糴本作青苗錢,散與人戶,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斂。

        均輸法者,以發運之職改為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

        保甲之法,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免役之法,據家貲高下,各令出錢雇人充。

        免役之法,據家貲高下,各令出錢雇人充役,下至單丁、女戶,本來無役者,亦一概輸錢,謂之助役錢。役,下至單丁、女戶,本來無役者,亦一概輸錢,謂之助役錢。

        市易之法,聽人賒貸縣官財貨,以田宅或金帛為抵當,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錢百分之二。

        保馬之法,凡五路義保願養馬者,戶一匹,以監牧見馬給之,或官與其直,使自市,歲一閱其肥瘠,死病者補償。

        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為一方,歲以九月,令、佐分地計量,驗地土肥瘠,定其色號,分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稅數。

        看官一看就知道從政治到經濟再到稅賦軍事,影響層面之廣,打擊深度之深,由於配套措施考慮不足,加上任用非人,以致民怨四起,終為諸君子司馬光,歐陽修,蘇東坡等群起而攻之。

        五百年後,明朝萬曆首輔張居正上場。

        有王安石的前車之鑑,張居正新政顯然更有計劃。最有名的是「考成法」與「一條鞭法」,簡化了繁雜的考核流程與租稅程序,可以說是王安石變法的精簡版。

        張居正在推行「一條鞭法」之前,於萬曆元年先推「考成法」。考成法顧名思義就是如何績效考核?考核什麼?執行力與KPI,簡單的說就是培養未來的核心團隊。

        王安石雖然有全方位的佈局,但是操之過急,沒有執行團隊,諸法並行終歸失敗。透過考成法,政府的考核有法有據,因此可以培養一批有執行能力的國家幹部支持新政,這一點張居正勝過王安石。新法施行不過數年,即使如此,也讓明朝得以苟延了數十年。張居正可惜在與萬曆皇帝沒有建立良好的溝通,張居正曾公開的說:「我非相,乃攝也。」,萬曆皇帝自幼就是張居正的學生,估計當時應該也是忍氣吞聲。

        他的返鄉專車,從北京到湖北約一千公里,配備是三十二人大轎,有廚房,有洗手間,有陽台,聲控人工智慧駕駛,完全是自動導航。他是一步步走到了知識份子的對立面,為權力的滋味綁架。萬曆五年,張居正父親病逝,有明以孝治天下,依照慣例須回家服喪三年,張居正以國事為由,破例「奪情」未歸,引起言官群起攻伐,從此推動新政更加制肘。

        張居正歿於萬曆十年,死後不數月,長期被壓抑的言官揣摩萬曆上意,即上書出言彈劾,史載抄家時封門不得進出,家人婦孺餓死者十數人,長子自縊,二,三子皆遭發配邊地,新法盡廢,至崇禎時才得以平反。

        開大門走大路,方向對了,也許正如王安石所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直方大,無習無不利,前提是直方乃大,才能師出有名。直方大何解?直,筆者認為是體察國情民意,對症下藥;方,是有計劃有次第的執行改革方案,而非萬箭齊發,亟求速效;大,是通盤考量,綜觀全局,能知人善任也能包容異己。智者以時間為友,釀成一罈罈珍釀,愚者與時間為敵,最終是一罈罈酸醋而已。

        善知識說,不要想跟時間賽跑,它不會理你的,它只是冷酷的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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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若命

一直很喜歡旅行,雖然我個性猶如是隻膽小的蝸牛。旅行可以遇見其他的生物,友善的,不友善的,甚至是邪惡的。有的會很好奇的問蝸牛為什麼要帶著這個殼,有必要嗎?這個殼是蝸牛的睡袋,蝸牛是專業的旅行家,你說呢?決心進入時光隧道旅行也不是最近的事。人因為夢想而偉大,萬一實現了呢?然而蝸牛出遠門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尤其是獨自一隻蝸牛。

        早上一杯特調,一個三明治,吃完就準備上工。度日如年週而復始,被老闆或客戶修理,唸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菜鳥們,安慰鼓勵了快掛掉的戰友,一天就算過關了。之後我就可以開啟蝸牛模式到午夜。

        發現自己是蝸牛不是今天的事,大概是在高中的時期。高三的時候開始學排列組合,同學間開始謠傳,學不會的人應該不適合讀理工科系。我很快就發現我真的學習有障礙,舉一反三是不可能,舉一反一都有困難。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讀書人的好處是有一大堆成語可以引用,讓你認不清楚現實的艱難而勇往直前。

        蝸牛不繞路,只要方向確認了就一條路走到底,我也是。結果那年的排列組合花了我大半的時間,物理沒有好好讀,聯考時該砸鍋的砸鍋了,該考好的如今完全沒用上。好吧,勉強有用到排列,組合只有在吃自助餐時偶而用上。

        謀定而後動,三思而後行。這句話對蝸牛而言是很好的護身符,但是不夠精確。我是想的時候多,應該說是整天在想,只是不太付諸實際行動。一動不如一靜,厚積薄發是我一貫的處事原則。邁開第一步的時候,我已經準備走下一步,像謹小慎微的圍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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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子·胠篋》

        夫谷虛而川竭,丘夷而淵實。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多數時候覺得自己在逃,逃離每天的是是非非,逃離重複又重複的真真假假。

        回到台北已經六年了,想做的事一部分完成了,想見的人也一部分見了,陌生的城市還是陌生的城市,寂寞的街道也還是寂寞的街道。

        人的一生總是求不可得,如果與自己的執著保持一段距離是否適當些?如果人生終究是一場沒有終點的逃亡,那麽又要逃到那裏呢?

        經常我們把職場比喻成戰場,無論自己在裡面是叱吒風雲的將軍或是拼命向前的過河卒子,總是以悲壯慷慨為主旋律撰寫一路征途。

        最近有一部陸劇長安十二時辰,改編自馬伯庸同名小說,以唐朝天寶年間為背景,訴說幾個被朝廷拋棄的邊關軍士為爭一個公道計劃火燒長安的虛擬故事。

        戲劇裏的每一個人物都各有心事,因而也就各有立場,各有打算,沒有誰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沒有誰是鬼魅小人,只是生如蜉蝣,甘心承認或不想承認而已。

        職場裏我們經常是觀棋無語的偽君子,也難免是起手無回的假丈夫,無論如何,楚河漢界只是表面的藩籬,對車馬炮的你我而言,往往是午夜夢回時的一身冷汗和與驚魂未定的僥倖是夢。

        職場人生其實不需要等待誰給你一個交待,說法人人各異,與其指望萬事如意,不如求自己心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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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開始收拾心緒,準備在下一個路口下車。觀察自己的一路上上下下,同行者有人積極樂觀,有人消極被動,有人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有人做一天鐘一天被和尚敲。

        有人因為志趣不相投而下車,有人因為體力不濟而黯然退場,世事無常,留下的真心人委實不多。

        上班的時日我常常喜歡搭第一節車廂,捷運帶著這許多男男女女的上班族,在看似沒有駕駛的列車來來去去,其實有一群人像注視著螞蟻般在操控室裏,主宰著列車的走走停停。有誰會陪你到最後呢?是那些不曾謀面的陌生人。

        感謝曾經陪我一程的你,雖然我們沒有機會走到盡頭。至於那些陌生人的冷眼旁觀,也是路過的浮光掠影而已。

        庚子年一直不是平安無事的年份,我的這一生有兩個庚子年,肯定不會有第三個。第一個庚子年時我剛剛呱呱落地,不知道人間疾苦。第二個庚子年時已經年逾花甲,依然不曉世事滄桑。我的一生雖然也有高低起伏,實則沒有大風大浪,感恩的是無數貴人提攜,無數師長教誨,父母的養育,姊妹們的體諒,妻子的勤懇持家,子女的知書達禮。

        想起少時讀到陳之藩的「謝天」,是啊!無災無病,靠的是既愚且魯,幸好書本不敢放下,聖賢書當然不是靈丹妙藥,但是長期服用還是可以維持一個喜樂的心。形骸漸老漸壞,惟有此心一如湖中倒影,雖有波瀾,但船過水痕必逝,人生也者,也不過求其心安而已。

        無大成乃無大過,回首前塵漸渺,往後以舊書殘卷相伴,不亦快哉。告別青春不難,只要有幾個老友一起做些年輕時想做卻做不了的事,庚子年的最後一天,期許自己在生命倒數的每一個日子裏都雲淡風清,像斷線的風箏自在逍遙。

        老鳥雖慢,還是繼續往藍天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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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喜歡看著在天空自由飛翔的老鷹,也許老鷹的姿態讓我們產生了錯覺,就像秋日午後翱翔的風箏,其實有一根細細長長的線牽引著它。

        老鷹也有嗎?我覺得是有的。也許是在另一個懸崖頂上嗷嗷待哺的幼雛,也許是氣流中風暴來襲的隱隱約約,也許是尋找不到伴侶的重重焦慮。

        而多數人猶如風箏,在秋光裏追逐著彼此看似存在其實遙遠的幸福。有一天,線斷了,將帶著美好的回憶,把對方記在心中,如同消失的歲月一樣繼續飛行。

        不管是老鷹還是風箏,

        飛翔都是自己可以爭取的自由。

        對老鷹而言,飛翔是一種本能,

        對風箏而言,飛翔是一種解放。

        對某而言,

        飛翔則是義無反顧的選擇。

        所謂的「專業經理人」離職是這麼一套劇本,我知道是因為我在台下看過,我也在台上自己演過。

        第一天: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有點驚訝,有人說可惜,有人說早晚的事。以前只能在背後竊私語,今天可以是茶水間的閒話。

        第七天:接手的人已經熟悉你的工作,你的桌上沒有你留下的任何痕跡。郵件通知也自動轉到另一個人。客戶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有人搶先出來回答。

        第四十九天:你每天搭車的巴士司機沒有察覺你的消失。Louisa 的老闆娘感覺出來些什麼,但是也沒人可以問。

        第一百天:愛你的人,恨你的人,不在乎你的人同時想起曾經有一個值得愛,該被恨,需要一些在乎的人真的消失了。

        以上如有雷同,絕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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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早晨,微涼的空氣以淡淡的口氣告訴我們要加件衣服了。在農業時代,這應該是一個金黃色的稻穗低下頭等待收割的季節,春耕夏耘操勞多時,總算可以站在田埂上看著稻浪起伏,比詩詞歌賦更直接的與感官交談,幸福時光不過如此。

        邁入初老的我,站在荒蕪已久的田園上,回顧自己一甲子的人生,順境有之,逆境有之,意氣風發有之,荒唐墮落有之,而今看到自己任性為之的幾株矮叢,也看到自己無心插柳成蔭的大樹,欣喜之餘,僥倖更多一些。

        現在已經不需要 Keep walking,只要 Still walking.

        ###

        屈原 (戰國時期,西元前353年 至西元前278年)

        隔了一百年後,屈原先生橫空出世。大家千萬不要以為他跳江是一時衝動,看官仔細讀讀他編輯的九歌,就知道這哥兒們其實是戰國時期的方文山。二三十歲就在楚國搞白色力量,是戰國時代有名的憤青,不受楚王重用,流放到漢北,寫了離騷,好不容易楚懷王回心轉意決心抗秦,任屈原為三閭大夫,派屈原去齊國討論如何合作對抗秦國,可惜大勢已去。

        他撐到秦國攻下郢都,六十五歲高齡抱石投汨羅江。悲壯則悲壯矣,其實無濟於事。

        《離騷》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我們來看看司馬遷怎麼評價屈原?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屈原至於江濱,被髮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

        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

        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爲?」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溫蠖乎!」

        司馬遷借漁父之口,說出了他的觀點。

        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

        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加件衣服吧!也許沒那麼瀟灑,但是還有明年的春天啊!重點是要活過今年的冬天。

        《老子道德經》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爲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江湖行走既要有履霜堅冰至的直覺,也要有驟雨不終日的堪忍之心。最近聽了一個精彩的演講,演講者說了一個土耳其的諺語,大意是如果發現這條路走錯了,無論已經走了多遠,都要立刻回頭。

        人物專訪 Q&A(屈原)

        Q: 請問屈大師為何選擇汨羅江為最後向人間告別的地方?

        A: 余本屬意洞庭,然洞庭路途太遠,且汨羅亦通洞庭,何必捨近求遠。

        Q: 如果可以再選擇,屈大師一樣會投江嗎?

        A: 投江是環保行為,余一心嚮往之。

        Q: 請大師給中年失業者一些建議。

        A: 失業即是創業的良好契機。然中年創業亦是由小康到赤貧捷徑,宜三思。余所著「離騷」可參考之。

冬將至也  

        這一天是生命中很特別的一天,多年後再回頭看,依然會訝異自己在這一天所作的一切。

        週五清晨的四點三十分醒來,做了一個記不起來的夢,在夢中像白天一樣,忙著這個,忙著那個,與理想無關,老實說,和理想已經很久沒見面了,理想的樣子已經記不太清楚。

        六點三十分,必須要出門搭社區外的客運,到台北市區也許是七點三十,也許是八點,要看當天的交通情況。第一個決定是買小魚飯糰還是招牌飯糰,最近漲了五元,12.5%。考慮了幾秒鐘,決定還是喝一杯特調咖啡,適合沒有什麼品味能力的自己。

        九點是第一個會,不在行事曆上,直接走到同事座位的面前,問同事昨天出差的情況和後續的安排。最後再重複一次,無論多晚,都要把狀況回報。

        十點,某位第一次見面的博士,據說非常強悍,可能是新的老闆也可能不是,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所謂專業經理人,實際上只是打工仔,包括我,小心翼翼做完簡報,他觀察著我們,我們也觀察著他。

        十一點,有幾位客戶從南部上來,已經看完了新功能的展示,表示滿意,除了實際安裝時程。業務看看我,我也看看他,兩人都知道還有幾個嚴重的問題還沒解決,我說下個月出貨,軟體部門的經理看著我,眼神是「元旦的假期泡湯了?」,我回給他一個眼神,「彼此彼此。」

        十二點三十分,本來想約軟體部門經理聊一聊,安撫一下,順便談談下午可能會發生的事,他說一點鐘有會,只能到便利商店隨便找個東西填填肚子。那就算了,反正他晚點也會從別人口中知道。

        下午兩點,走進老闆的辦公室,秘書很客氣,我終於記起她的名字,她倒了水給我,喝下今天的第一杯水,背了一次心經,準備另一場 One on One 忠誠度大考驗的遊戲。

        三點三十分,離開內湖這棟白色的大樓,三年多了,我始終還沒有好好看這棟大樓,其實老闆對我好像也是一樣。

        傍晚接到電話時正在看一個下週會議的報告,報告的內容寫得沒甚麼邏輯性,這兩年也習慣了,該講的都講了,該駡的也駡了,依然故我的還是依然故我。

        電話那頭是一個熟悉卻也陌生的聲音,因為每週都要檢討工作進度,自然聲音就熟悉了,但是彼此除了工作之外鮮少有個人交流,雖然已經好幾年,其實是陌生的。

        話也說得直白而簡單,公司制度如何如何云云,優退原則如何云云。聽完簡單的回答,「時間到了。」,心中想的是這幾個字,回答的卻是「我明白了。」,剛才面對面時為什麼不直說呢?

        事情早有端倪,江湖老鳥什麼都不會,察言觀色一定是基本功,剛才就覺得老闆有點欲言又止。

        晚上八點三十分,在松山機場搭上熟悉的班車,戴上藍芽耳機,打開「喜瑪拉雅」App,「明朝那些事」繼續在民國上演,人間既是修行場也是無間道。

        晚上十點鐘,煮開了水,把泡麵放進去,撕開炸醬麵的調理包,想想該怎麼跟老婆說今天傍晚的事?還是明年再說吧!

        ###

        決定做這件事之前已經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

        今天步出捷運站時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咖啡廳最忙碌的時間剛剛結束,拉開門進去時,習慣性的尋找老板娘的熟悉眼光。

        依照往常的慣例點了特調咖啡,加了一句,「不加糖。」

        老闆娘有點意外,「不加糖?」

        「是的。」用十分肯定的語氣回覆她,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經有些細細的皺紋。

        時間真快啊!不知不覺在巷口這家緊鄰著捷運站的咖啡店已經進出了四年。如果一年是兩百次的話也接近有上千次了。

        「牛肉起司三明治?」

        「不是,今天是風味蔬菜。」

        「是的。」確定了一次。

        減肥也沒這麼難,那麼就今天遞出辭呈吧!多少也算是個紀念日。

        ###

        阮籍說,「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想想自己,也不無愧色。

        這麼多年來,總會在某些艱苦的時刻想著自己是否過得了這一關?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卻也確定僥倖的成功不會長久,這一路跌跌撞撞,總算還在江湖載沉載浮,除了運氣之外,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但是顯然不是所有的專業經理人都是靠運氣。

        范蠡 (春秋, 西元前 518年 至西元前448年)

        范蠡跟著越王勾踐到吳國當人質,軟禁了十年,獲釋回越國後又努力了十年,因而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一說。滅吳王夫差之後,范蠡就當機立斷走為上策,據說帶著西施姐姐泛舟而去,到底他看到了什麼危險?

        他從齊國給好朋友文種大夫送了封信:「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

        諸君當然可以質疑司馬遷先生怎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現在宮廷劇也都這麼演的。有另外一些野史是這麼說的,大意是慶功宴時群臣開心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時候,勾踐皺了皺眉,范先生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

        專業經理人真命苦啊!事實就是如此。

        察言觀色是專業經理人的基本功,范蠡先生既是神人等級,功力當然不是一般。看看司馬遷怎麼形容他的,

        《史記。貨殖列傳》

        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產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

        與時逐而不責於人,能擇人而任時,筆者認為這是貨殖列傳送給范蠡先生的桂冠。大家都知道太史公司馬遷遭遇到的不幸,他能這麼評價范蠡,你就知道他的心中怎麼評價漢武帝之流。

        人物專訪 Q&A(陶朱公)

        Q: 請問陶大師對目前 Youtuber 有什麼看法?

        A: 曇花一現。

        Q: 陶大師對馬雲離開阿里巴巴有什麼建議?

        A: 馬同學可以考慮到月球重起爐灶。

        Q: 陶大師認為年輕人創業的條件為何?

        A: 錢。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

        曹雪芹在紅樓夢裏是這麼說的: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

        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合聚皆前定。

        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

        看破的,遁入空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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